把日記上的短篇整理一下,有寫新篇就會同步更新。時常看我的日記的話就不用特地點進來看了:)

  這時候就會很想要有tag功能的blog。 

 

 

1 日灣

 

  要保留天皇制……是的,就算您的上司決定繼續投彈也一樣。我明白,沒錯,我很清楚我的立場,但是這點我絕對不能讓步。對……阿爾弗雷德先生,請讓我跟您親自談。

  女孩抱著水盆和繃帶在門外佇立許久,待菊講完電話後過了好半晌才悄聲進門。空氣在沒有月亮的夜裡凝滯,蟬鳴響得叫人心煩。

  要走了?女孩讓語氣盡可能冷淡,臉上菊看不到的表情卻背叛她刻意作出的冰冷。她換下菊身上的繃帶,每個動作都讓她咬著牙,不時用手背揩揩眼角,把頰邊的髮絲撥到耳後,再繼續除去繃帶、清洗、換上新繃帶的工作。被兩次爆炸毀壞的菊卻顯得毫無知覺。

  對。菊簡短回了一句。

  再見了,或者我不會原諒你。女孩不知道她該用哪一句當成告別的話語。

  月色……真美。最後她看向烏雲滿布的天空這麼說。

  是嗎。菊也轉向窗口,即使繃帶之下只有承載黑夜的空洞。

  這是兩人之間交換的最後話語。


 

  由於菊家人的國民性以及時代背景,名翻譯家二葉亭氏在翻譯小說《愛絲雅》的時候,翻譯到男女雙方互訴愛意的橋段,男方的台詞可以直接翻譯成「我愛妳」,但是女性不能將「愛」任意說出口,於是將I love you.翻譯成「我死而無憾了」。漱石則將英國小說中的I love you.翻譯成「月色真美啊」。菊統治時期灣家出版的時髦雜誌就有教女性在約會的時候說「月色真好」。

 

 


2 香 + 灣

 

  水終於燒開了。白煙和尖銳的笛聲從壺嘴竄出,開關一扭又歸於寂靜。

  他怕女孩燙到,搶先伸手提起茶壺,將滾水注入壺中。茶具是大哥送的禮物,茶是女孩帶來的茶葉。來訪的女孩說,「今年的春茶特別好」,一進家門就把一罐茶葉塞到他手中。

  「你跟大哥處得比我久。」女孩說,把玩眼前的空茶杯。「告訴我,你覺得大哥是怎麼樣的人?」

  「以前他是個……充滿威嚴的君王,慈愛的兄長。」他思考了片刻,又說:「這點,曾經向他稱臣的……本田比我更明白。」妳為何不問他?他的眼神在問。

  如同你說到他名字的那一瞬的遲疑,我跟他多少也有些無法輕易碰觸的話題。女孩用微笑回答,目光隨即又落到眼前的茶杯。「是嗎。我對他知道得太少。」

  「妳後悔嗎?」他忍不住問。

  「你想聽答案嗎?」女孩反問,微笑嫣然卻堅定。於是他搖頭。

  女孩拿起茶壺,澄黃的茶水注入兩只茶杯,漣漪從杯底晃晃蕩蕩到將近杯口處停止。她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。

  「很好喝。」女孩聽他這麼說便笑了起來,頭上的花飾也隨之微顫。「你喜歡就好,改天再多帶一些給你。」

  他記得那花飾被女孩以「不合時宜」為由擱置了十幾或是幾十年,直到最近復古風興起才重回女孩鬢邊。女孩捧著茶杯,輕聲唱起他聽不懂的小調,但是他覺得十分動聽。杯裡又泛起淺淺漣漪。

 


 

 

 耀 + 灣

 

  獵獵強風自海的另一端吹來,風灌進女孩的綢裙裡,白裙鼓起如吹滿的帆。女孩對飛揚的裙子似乎不以為意,只是一手按著鬢上的宮花,唯恐它被強風捲走。一頭身長數尺的老虎隨她佇立沙灘上,模樣甚是兇猛,卻挨在她身邊溫馴如貓。

  哥哥是什麼樣的人呢,如果有一天我們見面,他會對我說什麼話呢?自從知道她有一個哥哥之後,女孩偶爾會來到海邊,望著海的另一端思考這些問題。她誕生於海中孤島,從未見過大海彼岸的哥哥,告訴她這件事情的鄭大人也只是苦笑著回答:「我不曾見過那位大人,所以我也無法為您解惑。」

  此後又是三十年。鄭大人死了,鄭大人的兒子死了,他的孫子投降了。領軍的施大人帶她回朝謁見皇帝,就在那次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哥哥。皇帝跟哥哥都在遙不可及的大殿上。哥哥站在龍椅後方,當尖細的聲音唱出施大人和她的名時,他的頭彷彿動了一下。

  在她出列向皇帝叩首時哥哥是什麼反應呢,會不會低下頭來看我一眼?女孩試圖抬起頭往殿上看一眼,此時身旁的施大人低聲道:「大人,請低下頭!」語氣比起提醒更接近嚴峻的命令,於是她無聲地將額頭貼到冰冷的地上。就這麼一次,就這麼一瞥。她看不清哥哥的臉,只見一道影子重重地壓到她身上。

 

  海風又變得更強。她摸摸老虎的頭,示意牠該回去了。這孩子來自對岸,被商人偷渡過來時還是隻身形如貓的小老虎,幾年下來變得這般魁梧。當初她要飼養這頭老虎時理所當然地受到周遭眾人反對,訂立旗幟時主事的一群卻從牠身上得到靈感。

  「都說龍兄虎弟嘛。」一人這麼說。「用虎呢,又能顯示姑娘和王耀大人的血緣關係,也不會冒犯了龍威。」

  女孩偎在老虎身上,見官員們投來徵詢的視線,點點頭表示同意,左手又習慣性地去撥弄那宮花。這是她從哥哥那邊得到的唯一的東西。

  乘船離開前皇上賞下幾箱書籍衣物,其中有一口桃花心木的長匣,裡面裝了各式精巧飾物,女孩問了人才知道那是哥哥送給她的。她對鏡梳攏長髮,從匣裡揀了一朵宮花,珍而重之地簪到頭上。

 

  她經過港口要走回城裡,那裡停泊著一艘輪船,岸上放著好幾口箱子。她想著「又有人要逃回去了吧」,迎面走來的人卻是熟悉的面孔。那人似乎也沒預料到會在這裡遇見女孩,滿臉尷尬的神色。

  「劉大人,您也要走了?在這個兵臨城下的時刻?」她問。不是怨懟,沒有惱怒,只有深深的失望。男人神情苦澀,一語不發。她向男人行個萬福,踩著細碎腳步離開。腳步間隔越跨越大,最後變成奔跑。老虎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。海風撲在臉上很痛。

  女孩再次回到沙灘,過了不久輪船開離港口,她站在那裡目送船隻漸行漸遠。這塊島上的人民還能奮鬥多久?她不願去想這種問題,可是她仍然忍不住會想,哥哥有這麼多弟弟妹妹,就算我離開了,他也會記得我嗎?

 


 

4 灣 + 菊 

 

  一槍。兩槍。三槍。這是第幾槍女孩已經記不清。隨著一聲虎吼朝舉槍的軍人們撲過去的牠已經倒在血泊中。叫做小貓的男人說,姑娘可真行,養了這麼一頭大貓。小貓在幾年後也被殺了。她放聲要叫,卻覺得喉嚨啞了,發不出聲。

  本田菊站在她面前。他一槍都沒開,連槍都沒有拔出來,這每一槍卻都等同於他開的。女孩抬起頭看他,簪在鬢邊的花顫顫地搖。為了籌措糧餉,女孩陸續把匣裡的珠寶飾品連匣子都拿去變賣,現在她的所有就是幾朵宮花,以及這頭老虎。就在剛才本田殺了牠。旗幟燃燒的臭味竄到鼻間,女孩咬著牙瞪向本田菊,被憎恨者看她的眼神裡只有漠然。

  距第一次見面已有一百多年。相隔百年後兩人交換的第一眼是憎恨與冷酷相對。

 


 

  不知為何開始寫起了兄妹倆的初次見面。這塊土地上沒有原生種的老虎喔。小貓聽起來很可愛不是嗎,雖然根據資料比較像個流氓人物。我想看《小貓》。耀灣兄妹的故事就先寫到這裡,最後剩下戰後的兄妹第二次相見。三十八年以後的兄妹關係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,因此暫時不打算寫。其實我最想處理的主題說不定是兄妹關係呢,只是在掌握到一定程度之前我還不敢寫,或者會選擇用戀愛來包裹主題思想,因為我不敢直接寫兄妹倆人。嗯~真是奸詐又膽小啊我。第二段微妙地可以跟第一篇菊灣呼應。其實這篇稍微安排一下說不定可以寫成完整的篇章啊。

  我心中戰時的亞組很殺伐,出發點完全沒有溫情,自從砍下那一刀開始菊就偋棄了一切,他不會給自己感傷的空間,一開始也只把眼前的小灣看做殖民的對象而已;然而出發點沒有愛,卻能夠終結於愛。我認為是這樣的。正因為是最熟悉的歷史,才會覺得有些事絕對無法美化,但這不是遺忘,只是希望能更溫柔,希望總有一天能原諒。

 

 

 


 

5 米灣?

  在柏油路也會融化的高溫中,阿爾弗雷德第一次看到女孩背後的刺青。只有電風扇運轉聲在房間中迴響,伏案閱讀文件的女孩難得盤起頭髮,露出白皙的頸項,還有在領口遮掩下若隱若現的圖樣。
  「這什麼?」他的指尖跟問句一同落下。怕癢的女孩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著,「啊」地叫出聲,像隻警戒的貓一樣弓起背脊,但沒動手驅趕,無言容許他的碰觸。
  藍色,白色,紅色。那是女孩的國旗。她發燙的肌膚上有一層薄薄的汗水,和與周遭皮膚有所區隔的奇特觸感。他抽回手,把殘留在指尖的觸感收進長褲口袋。
  「什麼時候刺的?」他彎下腰靠在女孩臉邊問,被女孩有些煩躁地推開。
  「唉唷,別靠這麼近,好熱。」女孩側過頭來看他,因為燥熱一臉不耐,像是孩子鬧脾氣的模樣。「幾年前吧。我看那些跟著來的軍人們身上都雕龍畫鳳的,本來沒刺的也去把口號刺到身上了,就去找了個師傅請他幫我刺。那個師傅竟然還說一個女孩子刺這種東西不好,這什麼話啊!解救受苦難同胞的責任是不分男女的吧!」女孩憤憤地搥了一下桌面。「況且……誰是女孩子啊。」
  他摸摸女孩的頭,作勢安撫。女孩嘀咕著「頭髮被你揉亂了啦」,推開他的手掌,把髮髻解開重新梳理。黑髮放下的同時刺青又被遮掩。他見女孩用手耙梳長髮,又問:「刺的時候不痛嗎?」
  女孩靈巧地將頭髮盤起,沒轉頭看他。「不痛啊。比這更痛的又不是沒遇過。」
  阿爾看著女孩的目光又回到文件,一行行的方塊字羅列紙上,他等了一會,眼見女孩沒有打算搭理他的跡象,於是推推女孩的肩膀,說:「寫個字給我,哪天我也去刺個方塊字在身上。」
  這次女孩連頭都懶得轉,隨手抓過一張不用的紙,用鋼筆在上面寫了個左右對稱,看起來滿好看的字推給他。
  他將紙張折疊成小塊收入皮夾,拍了一下女孩的頭。「謝啦,甜心,那我走啦。」
  「你要走了?」女孩終於驚訝地轉過頭。「噢……好吧,再見。」
  他走出門,跟走廊上的衛兵打了聲招呼,準備離開。
  「阿爾!」他聽見女孩叫他,轉頭看見女孩站在門口,臉上掛著帶有歉意的笑。
  「抱歉,我今天心情不太好……你知道,天氣太熱了。」他表示理解地點頭。
  「別去請人家幫你刺紙條上的字,不然以後你走在路上會被笑死!如果你真的要刺的話,我再重新寫個字給你。」
  他舉起手,向女孩大叫:「知道啦!」
  「那麼,再見。等我忙完再去找你。」女孩笑了一下,纖細的身影隱沒在門邊。他轉身走出沒幾步,又聽見女孩在背後叫他。
  「記得啊,要刺字的話先來找我!不准去找我大哥幫你寫字!」女孩對他喊。
  「別跟我大哥眉來眼去的,聽到沒有?」
  他愣了一下才點頭。女孩見他點頭,這才滿意地跟他揮手道別,再次從門邊消失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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